歌舞劇-藝霞台柱,引領台灣歌舞劇時代的靈魂人
物。歌仔戲-扮誰像誰,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讓觀
眾拍案。
藝霞,這個至今猶活在四十歲以上台灣人記憶
裡的歌舞團,是由台北大稻埕的王振玉於一九六○
年代初期所創辦,其規模、表演形式仿自日本「東
寶歌舞團」,以舞技純熟的青春「霞女」和變化多
端的豪華佈景為主要訴求,開創全台為之風靡「台
灣歌舞劇時代」。
師仔功 學四年才出師
「小咪」,是藝霞的當家台柱,俊俏的男裝反
串,曾是中年婦女「心儀」的偶像,不惜撒重金
「犒賞」他的精湛演出,只為與偶像幾分鐘的短
暫會晤。藝霞閉幕後,小咪從歌廳駐唱、電視歌
仔戲到近年來劇場歌仔戲中的全才演員,演藝生
涯,宛如起伏不定的波濤海浪,但他熱愛表演的
心始終不變,每一次的登場,只想演出一齣好戲。
本名陳鳳桂的小咪,一九五三年生於虎尾,是
個純正的戲班囝仔,母親在舅舅所組的「李玉堂歌
仔戲團」擔任小旦,從小跟著父母生活在內台戲
班,七歲,父親便帶著他到那卡西走唱。一九六
二年台灣電視公司開播,「電視歌仔戲」改變民
眾出門看戲的習慣,內台戲漸漸失去觀眾,戲班
紛紛解散,演員失去舞台只好改行,硬撐下來的
戲班在時代潮流衝擊下,淪為迎神賽會時的應景
野台戲。親自經歷風光與落寞,眼看著歌仔戲的
榮景漸逝,父母說什麼也不肯讓她學作戲。有一
次,戲班「過位」到台中,母親偷閒到台中戲院
看「芸霞歌舞劇團」的公演,驚覺台灣竟有這麼
華麗的大型女優歌舞表演,心裡開始盤算著:
「何不讓女兒學這把功夫,以後可以開舞蹈社,
當個受人尊敬的老師。」於是,她特地帶小咪再
去看了一遍。天生的表演慾隨即被那快速換幕的
舞台、炫爛服飾和現代舞步所挑動,「當時我就
允諾自己:這是我的舞台!」回想年少時就決定
的人生路,小咪的語氣依然堅決。
當時,芸霞正在公演途中,沒有招生的計畫,
加上他瘦小的體型看起來很不起眼,因而被「退」
了回來。後來,透過熟人介紹而且按戲界拜師古
禮,學四年無薪的「師仔功」,才一償夙願。
處女秀 臨上台取藝名
平時忙著洗碗、煮飯、侍候演員穿戴一類的雜
事,但練功的時候,這個小女生比任何人都專注、
靈巧。小咪懂事後的藝術啟蒙和養成,都在藝霞完
成,念茲在茲的恩師編舞家王月霞是劇團的靈魂人
物,教會他現代、芭蕾、民族、爵士等各種舞蹈。
有回,一位團員生病,她臨時被指派代唱。按
照流程,主演或主唱者出台之前,司儀會先播報節
目名稱和表演者的名字,第一次上台,還沒想好藝
名,臨上台前司儀靈機一動,幫他取「小咪」為藝
名,這個偶得的平凡藝名,在他的努力下,迸發閃
亮光采。
翌年,由於老師之一的林香芸退出,芸霞更名
為「藝霞」,當時,台灣有許多走黃色路線的小型
歌舞團在偏僻地區的小戲院流竄,藝霞打著「歌舞
團」的旗幟,堅持著不被瞭解的藝術性,使得票房
受到嚴酷考驗,小咪入團時,正值它創業維艱的階
段,戲路不順遂,劇團移地演出,動輒三輛大卡
車、一輛遊覽車,龐大的開銷迫使王振玉賣掉好幾
棟樓房,幾乎耗盡所有家產。看到老闆咬牙苦撐,
團員也夠義氣,大家都留下來相互協力打氣,共同
面對未知的明天。小咪記得,當時工作人員買不起
香煙,她經常在散戲後到觀眾席間去撿煙屁股,收
集所剩不多的菸絲,捲成俗稱的「老鼠尾仔」,讓
團員解菸癮。經過半年的改組,藝霞總算苦盡甘
來,票房日有起色,表演的戲院愈來愈大,檔期逐
漸拉長;「不脫」的藝霞終於成功地樹立歌舞團的
另類品牌。
聚寶盆 戲迷送大鈔扇
一九七一年,藝霞遠赴香港公演,這是台灣的
歌舞劇團第一次站上國際舞台,竟一舉創下兩個月
場場暴滿,累計達三百萬港幣的空前票房紀錄;而
後,藝霞又應邀至新加坡、馬來西亞演出,所到之
處皆掀起歌舞劇的熱潮,十八歲即躍居當家台柱的
小咪,登時紅遍東南亞。
小咪走紅後,歌廳、夜總會邀約不斷,電影公
司甚至捧著高額片酬請她擔綱演出,但她只是淡淡
地表示:「我在藝霞是台柱,不壞啊。」事實上,
王振玉為了服眾,採取的是齊頭式的薪資政策;不
分大、小牌,薪水完全依照年資計算,留在藝霞,
除了抗拒誘惑,還得耐得住寂寞,因為劇團的管理
相當嚴格:出了大門一律團體行動,單獨外出要寫
請假單,回來要向管理員「阿姑」報到。集訓期
間,每天早上練基本動作,下午排練公演的節目,
晚間是發聲和歌曲練習,排練空檔還要為自己的戲
服加工縫亮片,如此苦練到熟爛了,就展開為期一
年至一年半的巡演行程,「公演期間,每天演出三
場,經常是補不完的濃妝、擦不乾的熱汗。一年三
百六十五天,除了公演結束後的半個月假期,生活
中除了跳舞,還是跳舞。」小咪表示,或許正是一
絲不茍的規律,使藝霞得以長期維持在最佳的演出
狀態。
小咪的「生」角反串迷倒不少婦女戲迷,不但
趁著謝幕時,衝到舞台前拿著金戒指、金項鍊指定
送給他,演出「蘇三起解」舞碼中乞丐一角,唱乞
討調時,不少戲迷把百元大鈔展成扇形送上舞台,
「當時大學教授一個月薪水約兩千元,一把『百元
大鈔扇』,至少也有兩三千元。」不過,小咪並沒
有為了討好戲迷而拘限於反串,她是現代民俗劇的
三花,是穿蓬短裙、踮腳尖旋轉的芭蕾舞孃,也是
逗樂小觀眾的卡通人物大力水手卜派。
聚光燈 最閃亮表演者
當時藝霞規定,只要結婚就必須離團,因此每
年都必須招考新團員,不少對炫麗舞台懷抱綺麗夢
想的少女蜂湧而至,錄取率不到一成。對於愛情,
小咪也曾有位相知的男友,由於生為長女,一肩負
起家庭經濟重任,遲遲無法定下婚期,加上難捨舞
台表演,最後只好分手。
藝霞的規模龐大,戲院必須具備寬敞的前、後
台,因此,他們向來都是租電影院,再自行搭台延
伸,用竹竿搭成俗稱的「菜瓜棚」,用來裝設佈
景、燈光。一九八○年代,台灣房地產狂飆,導致
原本的電影院改為多廳,或拆掉重建大樓,藝霞可
演出的場地越來越少,加上電視節目模仿他們的演
出方式,觀眾逐漸失去新鮮感。一九八四年六月,
藝霞在台北遠東大戲院作最後一場演出,司儀講完
「後會有期」後,團員照例返家休息半個月。然
而,誰也沒料到,這一次燈暗了,藝霞就曲終人散
了,「由於負責人王月霞過世,加上戲院改變經營
方式,沒有演出場地,是導致藝霞被迫歇業的主
因。」小咪癡等了一年,再也等不到集訓通知,便
帶著幾個團員到東王、太陽城等餐廳作秀,一九七
六年加入電視歌仔戲演出。
電視歌仔戲不同於舞台表演,在鏡頭前,她必
須收斂誇張慣的肢體動作,以免跑出螢幕框架外,
還必須琢磨最不擅長的口白。回想這段過程,小咪
說:「不難,只是彆扭。」彆扭的還有從當家台柱
變成第二主角的心理調適。
從一九九○年開始,持續參加河洛、黃香蓮、
唐美雲等歌仔戲團的演出,清亮音色、中性體型,
使她可以配合各劇團和劇本的需要,時而妝生,時
而扮旦,時而演三花,而且將每個角色發揮得淋漓
盡致,讓觀眾拍案叫好。
曾有人問她:「藝霞對社會有什麼貢獻?」她
想了想,說:「有啊!至少它培養了一個小咪,到
現在還在為大家表演。」這就是小咪,一個台下沉
默寡言,上了台便要奪去所有觀眾目光的表演者。
《轉載新台灣新聞週刊第511期-郭麗娟著
2006/1/5》
http://www.newtaiwan.com.tw/bulletinview.jsp?period=511&bulletinid=24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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